雨点/道

今日广州下雨,有点阴冷。这是我在广州隔离酒店的第9天。从这个打不开的窗口,我日日观察着这个城市的片面。

我住的酒店在天河区,是广州的老市中心。对面的居民楼高大坚挺,看上去也已经历了不少风霜,暗粉色漆的水泥墙上已然满是污渍和雨水的侵蚀。这幢楼的户户人家都安着一样花纹的老虎笼子,只是有些把阳台的窗拆了,任繁茂枝叶冒出头来;万一有窗,那关窗时它们必会被斩断。我喜欢这种隐秘家中突破钢铁来侵略的植被,它们静谧又霸道,守着这无窗的家。

我原先是最喜欢雨天的。无论是大雨磅礴还是小雨淅沥,我都认为它胜过阳光普照,一成不变的日子。春天时的雨最佳,因为它总是夹杂在微风中,将绿意吹进我半开的木窗。记得原先在alumni hall 一楼住时,我与 bar 的床头就这么对着木窗。在一个又一个早春的午后,我从书海中解脱,躺着瞥见窗外才悄然开花的矮树,任由稍有凉意,挟着丝甜和泥土味的,微雨中的风拂进。往后,高二高三那年,秋日最弥足珍贵的雨大概是越野跑路时的雨。我们一行人,虽全被雨水侵湿,身上却散发着腾腾热气。为了不感冒,中途是不能停的,我们跑过荒野,跑过湖畔,然后一溜烟的钻进 new gym,洗澡去了。

我从未在 Ash 村度过夏季,只依稀记得昆明夏天的雨格外磅礴。我初中时喜欢在外淋雨,享受那种暗暗叛逆的滋味;也喜欢在车上,看雨水满盆泼下,在巨响中溅地。家中,它们敲打窗上,叫嚣着带来阵阵寒气。我趴在稍蒙雾气的窗,感觉所在堡垒似乎显得更加的坚固,姥姥家饭菜也更加的温暖。彼时的我从不飘荡,雨带给我的是庇护,是心安。

但今日的雨不同。我自恃是个不惧寒的人,今日的凉风却把我吹的软散。我看窗外踩水奔跑的黄衣背影,只觉得那溅起的水应该泥泞冰冷;又看向那在雨中折伞的手,也似乎像是在忍受什么酷刑。我看窗外雨中的人 – 风雨飘零,大概就是这个意思。这场雨似乎浇灭了这个城市的热情,或是我生活的热情早就熄灭,这场雨只是让它显露了出来。

我曾经的道是在雨中得来的 – 我曾热衷于读书,排名,考试,还因为成绩有恃无恐。在一场暴雨中我踏入了我第一个象牙塔,红砖白墙,那便是我的心安之所。我也许也常常焦灼,但忧心之事也无非就是一些琐碎,或是大而空的未来。幼时的我不必做多选择,也不必为之承担后果,我只做我该做的,那便是我的道。所以那雨绵绵,洗去不少烦恼,滋润了我的少年时期,让我内心笃定,勇莽。

也许是去年的流离失所让那雨停了。在圣地亚哥的那个冬天,我未曾见过多少雨水。本应是地中海气候,园子里的小叶桉树却似乎把整个冬天的雨水全都吸走,留下脆生生的冷风和干枯的信仰。在圣地亚哥数月,我不曾去看过大海,也不曾逃离空荡荡的院子。在一天天烦闷干燥的生活里,我弄丢了我的道。我并不为之伤心,只是惆怅、迷茫,因为我知道在长大的日子里总有一天要摒弃原来的道。但是新的道在哪里?我的道又在哪里?

如今我回到广州,即将在这片土地停留一年,看见整日的雨却不为所动 – 才明白,成长的踉跄不仅在于要跨越的艰险,更在于要穿过的迷津。


就在我写下这几句时,斯坦福又放榜了。我突然想到两年前那晚扇自己的耳光和憋住的喊声,想到去年在意料之中默默存下拒信。今年此刻,我竟还是面红耳赤,但心里早就没了怒气。

把碗里的吃完了再去抢锅里的

今天在和我妈谈如果我转学成功以后 gap 一年的问题。她老人家表示如果我今年能转到心仪学校就强烈支持我约曾某人和 perhaps 徐某人出去玩,好好地耍,无论自驾或穷游,她没有任何反对意见。

她又表示,如果我只是明年转学成功,按照我这个专业的卷法来看,我最好要么乖乖上课,要么找个公司去实习。

我觉得她言之有理有据,不由得好好考虑了这些建议。我发现能够活的洒脱实在是件难事。首先,你要完成好你分内的任务,最好能够留出一定的 “卓越空间,” 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不被内卷吞噬。这是风险承受能力;其次,活的洒脱也需要一定的勇气和冒险精神。去真正实行/探索自己喜欢的事情相当于另一份可观的精力的投入,所以你也一定要不犯懒,不嫌麻烦。这是 passion 和 human nature 的斗争,也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世界的斗争;最后,我能想到的,是此问题中 social mobility 对于社会阶级的影射,即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行为(始发成本较高的行为)在不在你的行为模式里边。这个一般不在个人,所以要看家族的习惯和思维模式,或是个体有没有能力突破家族的阶级限制。

我知道我上述的一些话可能很大一票人不太喜欢听。不过我也想明白了,就像扯老师说的,当一个内容创作者开始思考(或有这样的倾向)去看自己搞得东西讨不讨喜,这就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。当然,我只是大概借用了我理解的扯师的意思,我话比较粗糙,表达也没那么准确。我也想好了,我要去把关于页面上的所谓秉持 “我爽,大家爽” 的理念去掉,改为 “我爽,理解我的人也爽,” 或者 “我爽,你爽不爽随你。”

说回 gap 不 gap 这件事,我觉得这是一个挑战,是一个我到底有没有本事把碗里的吃完了再去抢锅里的的挑战。其实我对有资本潇洒的人的生活一直是 “心怦怦而向往之,” 毕竟如果有这样一种让你可以选择的人生放在你面前,代价是你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做好,不泄气,不偷懒,你会怎么做?我猜你也会想尽量 start early start often,心平气和省出时间、机会、精力去干票大的。这确实挺凡尔赛的,但人也是要有小目标的。与其老早的放弃或者偷懒后苟且,还是自己正大光明的去 earn leverage 更让人舒适。

以上是一篇其实没有表达出原本有感而发的意思的偏题文章,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一篇自己给自己打得鸡血…….

Dyen, 二零二一年二月二十一 写于赶作业之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