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春城

回家约两周了,有些无奈。

无奈在于,整个记忆中的城市实则是一幅干燥的糖水片。人来来往往奔波,带着风,更带着灰尘和沙土。它一直是这样的,我本该知道的,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离开。

脚碰大地,原本想着可以踏踏实实,回归故土,可平底凉鞋哒哒,终究是撑不起不平衡的人走泥洼不平的路。高原烈日下,蓝盈花长在城市两侧,在蝇虫氤氲的空气中摇摆。这便是了。

我不愿无端臆断,不想带着偏见生活在这座城,但是当它慵懒傲慢地躺在我面前时,我又该怎样才能视而不见 –

这是一座让你弓腰驼背的城,因为气压会压住人的气魄,炎热会蒸发人的活力。

这是一座无所事事的城,连酒吧播放的音乐都缓慢,催眠。

我记这座城,记这里打不起的精气神,记这里莫名其妙的牛逼拽拽,记这里我的迷茫和错落。

雨点/道

今日广州下雨,有点阴冷。这是我在广州隔离酒店的第9天。从这个打不开的窗口,我日日观察着这个城市的片面。

我住的酒店在天河区,是广州的老市中心。对面的居民楼高大坚挺,看上去也已经历了不少风霜,暗粉色漆的水泥墙上已然满是污渍和雨水的侵蚀。这幢楼的户户人家都安着一样花纹的老虎笼子,只是有些把阳台的窗拆了,任繁茂枝叶冒出头来;万一有窗,那关窗时它们必会被斩断。我喜欢这种隐秘家中突破钢铁来侵略的植被,它们静谧又霸道,守着这无窗的家。

我原先是最喜欢雨天的。无论是大雨磅礴还是小雨淅沥,我都认为它胜过阳光普照,一成不变的日子。春天时的雨最佳,因为它总是夹杂在微风中,将绿意吹进我半开的木窗。记得原先在alumni hall 一楼住时,我与 bar 的床头就这么对着木窗。在一个又一个早春的午后,我从书海中解脱,躺着瞥见窗外才悄然开花的矮树,任由稍有凉意,挟着丝甜和泥土味的,微雨中的风拂进。往后,高二高三那年,秋日最弥足珍贵的雨大概是越野跑路时的雨。我们一行人,虽全被雨水侵湿,身上却散发着腾腾热气。为了不感冒,中途是不能停的,我们跑过荒野,跑过湖畔,然后一溜烟的钻进 new gym,洗澡去了。

我从未在 Ash 村度过夏季,只依稀记得昆明夏天的雨格外磅礴。我初中时喜欢在外淋雨,享受那种暗暗叛逆的滋味;也喜欢在车上,看雨水满盆泼下,在巨响中溅地。家中,它们敲打窗上,叫嚣着带来阵阵寒气。我趴在稍蒙雾气的窗,感觉所在堡垒似乎显得更加的坚固,姥姥家饭菜也更加的温暖。彼时的我从不飘荡,雨带给我的是庇护,是心安。

但今日的雨不同。我自恃是个不惧寒的人,今日的凉风却把我吹的软散。我看窗外踩水奔跑的黄衣背影,只觉得那溅起的水应该泥泞冰冷;又看向那在雨中折伞的手,也似乎像是在忍受什么酷刑。我看窗外雨中的人 – 风雨飘零,大概就是这个意思。这场雨似乎浇灭了这个城市的热情,或是我生活的热情早就熄灭,这场雨只是让它显露了出来。

我曾经的道是在雨中得来的 – 我曾热衷于读书,排名,考试,还因为成绩有恃无恐。在一场暴雨中我踏入了我第一个象牙塔,红砖白墙,那便是我的心安之所。我也许也常常焦灼,但忧心之事也无非就是一些琐碎,或是大而空的未来。幼时的我不必做多选择,也不必为之承担后果,我只做我该做的,那便是我的道。所以那雨绵绵,洗去不少烦恼,滋润了我的少年时期,让我内心笃定,勇莽。

也许是去年的流离失所让那雨停了。在圣地亚哥的那个冬天,我未曾见过多少雨水。本应是地中海气候,园子里的小叶桉树却似乎把整个冬天的雨水全都吸走,留下脆生生的冷风和干枯的信仰。在圣地亚哥数月,我不曾去看过大海,也不曾逃离空荡荡的院子。在一天天烦闷干燥的生活里,我弄丢了我的道。我并不为之伤心,只是惆怅、迷茫,因为我知道在长大的日子里总有一天要摒弃原来的道。但是新的道在哪里?我的道又在哪里?

如今我回到广州,即将在这片土地停留一年,看见整日的雨却不为所动 – 才明白,成长的踉跄不仅在于要跨越的艰险,更在于要穿过的迷津。

2020冬日夜跑

作于 2020年11月24日晚,逃离中的日子。

我发现我一直在找 clues from the good o’days
游走在每一刹的相似,reminder,然后进入,脱离。
路灯闪的频率,影子的摇晃,和皎月当空,就是没有了填塞 – 信息的填塞,感情的填塞。没有担心,没有忧虑,没有不甘,结果却让人无比无奈。
其实我也许找到了不甘,否则我就不会出现在这清冷的街边。所以我跑-喘息-走-喘息-看见-闪躲-估计一下-再跑。跑-开拓(最谨慎最无心之举的勇气)。
可能是 inertia。只是不知道在哪停的,又或者在哪调头的。而且才发现每个人速度不一样,连看到的路都不一样。又仔细一端详,发现从始至终的一切就没变过,只是顺势发展罢了


继,2021年4月4号,离开后的反思。

所谓的 good o’days 是不会被掠夺/根深蒂固的
满洲里不常有或不曾有,是自己首先赋予了它诗意。
你虽不愿锐气被磨平,不愿一再回首,但你需要时间和习惯的驯化。最怕的是此刻囫囵吞枣和混混沌沌。所以要挺住,要思考,要创作。
当你喘息,过去的速率不会骤变;返程时,迈出的第一步也只会比记忆中的更沉重。所以你跑-喘息-迈出-喘-反思调整-再跑。跑-开拓,再也不能是不假考量的无心之举了。

我等鸟来

家有藤蔓,慢慢爬满阳台,爬到高耸的地方/扎根。母亲购入两个草织鸟巢,置于藤蔓中。此诗借此景对当年学姐和自己做出承诺,作于 18 年 6 月 19 日凌晨 2:08.

我等鸟来。


我是在等一只鸟
若她飞来 住在这鸟巢里
我会不时为她备好小米
她可以依旧来去自由 享受她本拥有的一切
她可以与缓慢生长的藤蔓一起
欢愉地在时间的山坡上踱步


我是在等一只鸟
我期待她将这鸟巢当家
若她要走 离开蔫儿了的爬藤
巢里我会继续为她备着小米
只是不再等待


后记:鸟儿从来没来定居,只是不时来造访。有一段时间她曾消失于我的视线,我发现竟不如原来想念她。最后,藤蔓未蔫,青葱依旧,在四季轮回中生长;我虽备着小米,但也时常因为时间/距离/机遇/新飞来的鸟忘记这承诺。我没有等待,只是不时思念。我也常想,也许放不下的是当年在她身后的自己,亦或者是那铿锵又清脆的时光。

自由是

自由是/我想你快乐

你也真的很快乐

自由是/厚厚的一本

大功告成的喜悦

自由是/应接不暇的

不被给予关注的

慢慢下咽的

自由是/楼下的市井

他走着/你不枯燥

他停下/你不回头

自由是/隐隐作痛的

阑尾/和不被束缚的

思绪/被交流的欲望

带跑

自由是/准备好下一秒

完全填满的/下一秒

自由是/从这里/到那里

慢慢开花的